更新时间:2013-09-06
炎热的夏日总是多雨的季节。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雨下来,寒意渐起。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经过那日的“治疗”,不过几日功夫,顾流盼的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披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压压的阴云和连绵不断的雨丝,她的心里反而清晰了起来。
“去吧断了的古琴给我拿过来。”流盼淡淡的吩咐着一旁的秋裳,想要生存下去,还得靠自己。这些日子卧病在床的她已经学会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如果说生病之前,她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的话。那么,现在的她,才正式的走入了这个深宫。
看着面前已经破损的古琴,流盼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日萧煜拨弄琴弦的样子。摇了摇头,流盼开始细细的查看。琴身并无太多的破损,主要是琴尾的部分,似乎是摔倒了地上磕了一下,连带着琴弦也断开。
流盼端起古琴,皱眉看着琴尾那块磕裂的地方,只是有了些许的裂痕,若是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出来的。拿起断了的琴弦,触手顺滑,想来是上好的江浙蚕丝。都说“吴丝蜀桐”,自古江浙所出产的蚕丝便作为琴弦,怎会如此轻易的断裂?再说这自这古琴的样式及音色来看,一定出于名家之手,在做工选材甚至花纹都十分考究,怎会在琴弦衔接之处如此大意马虎?想来问题主要出在这琴弦之上。
“秋裳,掌灯!”想到此处,流盼急忙吩咐道。外面光线昏暗,迎着明亮的灯光,流盼果然有所发现。她看道琴弦断裂处有一边乃是摔裂所致,断口参差不齐。可另一边却光滑平整,显然是被人用利刃划开了一半,却未划通。摆弄着手中的琴弦,流盼只觉得指尖有些许滑腻之感,这更让她好奇了。自己刚刚起床,什么都没接触过,指尖的是什么?她急忙在灯下查看,果不其然,葱尖般的指尖上多了一层粉末。
拿过绢帕,流盼将琴弦细细的擦拭了一遍。略顿了顿,她又用另一面将古琴的一角也擦拭了一遍。同样的,褐色的粉末跃然帕上。
这个发现,让流盼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紧了紧披着的衣服。虽然自己心中的猜想还不能确定,但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个人所为这么简单。换言之,是有两个甚至更多互不知情的人,同时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回事谁呢?是慕妃的人,还是皇后的人?亦或是……两者皆有?
放下琴弦,流盼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回想起那日的情况。她急的自己在得知古琴有损就急忙赶回屋中,正巧路上碰到了良嫔。她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非要在古琴有损的第一时间前来?难道是她事先就已得知?瞧那晚她的样子,也看不出是哪边的人。如果她事先就已得知此事,这消息又是谁透露给她的呢?
“去把君太医给我请来。”流盼细细收好帕子吩咐秋裳道,“你自己去,别声张。”
不多时,君牧言已经站在了顾流盼的面前,拿着顾流盼给他的帕子,皱着眉头闻了闻。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牧言抬头,看着顾流盼,眼中的神色变了几变,沉声道:“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来了这百日红?”
本来流盼心中对这深宫尚存一丝希望,可君牧言的话,将她的心打入了谷底。略顿了顿,流盼凝重道:“我知道了,今日让君太医冒雨前来,真是劳烦了。不过今日之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的病情有反复,切莫向人提起这百日红之事。”
看她眼中有着坚定和果断,君慕言相信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多问,恭声道:“娘娘客气了,此事臣定不会与外人提起,只是这绢帕可否让臣带走?留在此次对娘娘不利,臣带走了也可再仔细研究一下。”将绢帕收在了药箱的最底层,君牧言忽的扬声道:“这几日阴雨连绵,病情自然是容易反复,娘娘再按方子服上几帖药便好。”
流盼心知君牧言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顾虑与疑惑,特意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为自己掩饰,不禁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他走入外间,匆匆的写下一副滋补的方子,当着众人的面,煞有介事的交代了一遍用法用量以及煎熬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冒雨离去。只是没有人发现,雨幕中的君牧言并未走向太医院。步履一转,走向了养心殿。
今日萧煜难得的清闲,没有埋首在奏折堆积如山的案边,而是站在门前的空地上,面带迷惘看着遮天的雨幕。远远瞧见君牧言前来,萧煜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禄喜带着众人退下。
“有消息了?”向前走了几步,萧煜像雨中伸出手,君牧言及时的将伞移到他的头顶,温文笑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吓一跳。我今日才知道这落霞阁是兵部李尚书的产业。没想到这李尚书平日看起来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样子。原来对女儿家的胭脂感兴趣,不但开了店,还做到了京城第一,真是不简单!”
听到这个消息,萧煜并没有君牧言想象中的那么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他。”将手收回,却想起自己忘记带帕子。转身看向君牧言,正巧看到他药箱中露出了绢帕的一角,不由得嘲笑道:“你这又是去哪里风流了?收了人家姑娘的帕子!还放在药箱之中,怎么?还要日日看到不可?”
君牧言并未似往日那般与萧煜嬉笑,反而神色略有凝重,倒让一脸笑意的萧煜皱了眉头。牧言将帕子自药箱中拿出,递给萧煜道:“我方才从墨阳宫过来,这是宓嫔给我的。”接过帕子,萧煜正正反反的看了看说道:“不过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帕子,宫闱司所制。一般嫔妃都不会用,都打赏给了身边的宫女。她给你这个作甚?难道现在打赏太医也用帕子了?”
“您闻闻这帕子。”君牧言听过后并没有笑。好友这样的神色,让萧煜如此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听从了他的话,举起帕子放在鼻端嗅了嗅。“您可嗅到了什么味道?”君牧言问道。
“好像……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帕子。”萧煜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再不说朕治你的罪!”
牧言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百日红。”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这回倒是换萧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着手中的帕子,萧煜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夺取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他皱着眉头,抓着帕子的手越收越紧,沉声道:“在哪发现的?”
“她没说。”牧言看着茫茫的雨幕道,仿佛透过雨幕可以看到那个聪慧的女子。“我去的时候,她只给了我这个。”看着萧煜满脸不解的神色,牧言补充道。
潇潇雨幕,无边无际。这无根水能够将整个皇城的尘土洗刷一净,却洗不净那晦暗的人心。
“你就是第一个发现古琴有损的?”
流盼披衣坐在榻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这个女子叫做落月,是内侍司在她刚搬到墨阳宫时派来的。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小的身影有些颤抖他,跪在那里像是团成了一个团一样。听到主子问话,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发现的。”
“别紧张,你起身来回话。你是怎么发现的?给我讲讲。”流盼微笑看着面前的落月,想尽量缓解她的紧张感,从她叙述的过程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眼见这个主子和颜悦色,落月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很多。直起身后,落月回禀道:“回娘娘的话,那天用过午膳之后,奴婢例行前往正厅洒扫。一进去就发现古琴掉在地上,本来想向您禀报,正巧碰到了绵瑾姑姑一个人站在门口。她说您不在屋中,让我赶紧收拾一下,由她去向您禀报。”
听到了整个过程,流盼让落月先下去,自己则拄着头想着她的话。
古琴虽然中空,但到底是全木质。琴架又不高,从上面摔下来怎么也不可能摔得这么厉害。还有,为什么落月一出门就会看到绵瑾?即便是那个时候,绵瑾是为了将刚送来的冰安放在冰鉴之中,那她怎么会一个人站在门前?
莫非……内鬼就是绵瑾?
如果说内鬼是绵瑾,那么很多事就很合理了。比如半割半断的琴弦,再比如琴弦之上的百日红。她身为自己的掌事宫女,自然是能有很多机会。
本来事情逐渐趋于明朗,但一个念头又让流盼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如果说绵瑾是皇后的人,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自己主子的东西上下毒?若是被发现,牵连的岂不是皇后?如果是慕妃的人……
但总有一个地方似如鲠在喉,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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