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改革开放。
俗话说:各人各路数,镰刀刨葫芦。
“半仙”本是一位务农的汉子,别无所长,既不懂得经商,也没掌握任何一样匠人手艺。然而,曾几何时,这“半仙”居然摇身一变从人变成了“仙”。“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卡夫卡《变形记》。王蒙中篇小说《蝴蝶》。不佞是先看的王蒙的《蝴蝶》,后来才看的卡夫卡的《变形记》。不佞起先还以为看了《蝴蝶》,就没必要再看卡夫卡的《变形记》了呢。“既生瑜,何生亮”。差一点与一位世界上风格最迥异的大作家失之交臂。平日,我们的这位“半仙”曾经看过几部老古书,如《玉匣记》、《万年历》、《三命通会》、《聚宝楼》……他居然给人看起了日子。
哪一天是黄道吉日,适合办哪些喜事。哪一天是凶日,搬家得忌,移床得忌。出行得忌。甚至连洗澡、剃头这样的微末小事都得忌。
真的吗?
假的吗?
信不信由你。信则有,诚则灵。信之者说:
“果真有这么回事”。
不信者说:
“放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的脑袋聪明得能让“人造卫星”上天;而有些人的脑袋,则比鸡脑袋还笨。随便什么人撒个谎,都会有人信。不管你拿什么东西去卖,也都会有人买甚至包括月球上的“空气”。“陈半仙”打出了会看相、眊日子的旗号,还果然吸引了一些人上门。造房,嫁娶,某一对小男女的八字配不配……殉葬吉期……都有人专门登门拜访。
他起先并不收费。渐渐地有了一些名气之后,他开始收费。不过,与他的“同行种”相比,“半仙”的收费相对低廉,更不会来个狮子大张口。不少人叫他这个“半仙”掐掐算算,不是因为看中他的手艺好,而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收费低。
纸鸢即风筝死后,那墓地就是他堪舆的。
纸鸢遭遇车祸不幸身亡后,纸鸢的两个儿子又犯了“非法拘禁罪”被抓去蹲监。村里的一位老太婆王安乐的妻子,就感叹说:
“一定是半仙给选的那块墓地出问题了。”
有人在一旁帮腔:
“坟犯了。坟犯了。”
后来,纸鸢即风筝的大儿子,从监狱出来后办了家木线厂,几年工夫就暴富了。这时,村里的一班老妪却又将功绩算在“半仙”身上,说:
“这都是因为半仙给纸鸢的坟地选得好。选了块风水宝地,孕玉了。”
真是:彼一时此一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就像不同的人看《红楼梦》。“周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革命家看见排满;才子看见缠绵……”。同一本书,会因看书人不同的眼光,而看出种种不同的结果。同一件事,众人的看法,又何尝能够一致。俗话说,众口难调。俗话还说,粥少僧多。俗话还说:人心不平。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村里的这位“半仙”,试图在石镇的“算命一条街”,打开自己的一片天下。他也曾自制了一些小卡片,去街上摆了一个小小卜卦摊。卡片上画了一些花红柳绿的图案。有人物,有花卉,有文字,有故事。如“摇钱树”;“老鼠钻竹筒”;“买馒头饲街狗反回咬一口”。“墙头一蓬草”……这些小卡片,几乎全都是他自制的。
有一个问题,令笔者反复思考,却仍然困惑不解。这就是,在花墩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员当中,“能工巧匠”、“精英”不多,大多都是些半途而废的半瓶醋。一位杀猪的屠夫,杀了三十年猪,杀的依然是“带毛猪”。木匠们呢?则是“半作”居多有个人,名义上是个电工,也安装了数十年的电灯电线,最终却考不出一本电工证。而这个能掐会算的“半仙”,事实上,也是如此,也是个半瓶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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