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二楼的卧室,拾级而下,湿冷的空气沿着小腿层层地攀爬而上,扭头望去,便看见沈霏立在落地窗前。黑发融进渐渐变暗的天色里,背影单薄,略显落寞。
手机被她扔在沙发上,被调成了静音,屏幕无声地亮起,有人打电话进来。
陈思恬看了眼,来电人沈宏正,沈霏的父亲。
虽然两人同居了大半年,但她对沈霏的家庭其实了解不多,沈霏从不提起自己的父母,两位长辈的姓名,陈思恬还是从闵玥那儿得知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闵玥一样,拥有那么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在这个潮汹涌的大都市,很多人都戴着面具,隐藏着过往,对自己的出身闭口不提。
沈霏也是如此,跟父母关系并不好,陈思恬察言观色,不会不识趣去触逆鳞,便跟往常一样,忽略掉那通电话,捡起手机旁的披肩,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
两人紧密依偎,耳鬓厮磨间,门铃骤响。
陈思恬松开怀抱,转身往门口走:&ldo;蛋糕到了?这么快。&rdo;
拉开门,瞅见门外站着的男人,陈思恬神情一顿。对方也非常错愕,打量她好几眼,又退后两步环视周围,确认没走错,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ldo;你是哪位?&rdo;双方同时开口。
男人约莫五六十岁,身形敦厚,国字脸,短粗脖子,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严谨的二八分造型。黑西装,深蓝斜纹领带,银色窄边眼镜,身上有些文人气质。紧皱眉头,非常不满地盯着她:&ldo;沈霏呢?叫她出来。&rdo;
陈思恬心思一动,凭直觉猜到这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沈霏无波无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ldo;爸。&rdo;
她俩都穿的睡衣,明显关系不一般,转眼看见陈思恬脖子上几块鲜红的吻痕,沈宏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陈思恬就说:&ldo;我叫你跟赵书记的儿子一起吃顿饭,嘴皮都要磨破,你死活不愿意,电话都不接,原来跟个女人鬼混在一起。&rdo;
沈霏用披肩裹住陈思恬,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冷声道:&ldo;我也说了一年,我不会去的,你想要搞政治联姻,就自己去跟他儿子相亲吧。&rdo;
&ldo;混账东西!&rdo;沈宏正怒目圆瞪,脸上的肉气得震了震。&ldo;立刻给我分手!我丢不起这人!&rdo;
&ldo;我跟女人在一起,让你觉得丢人?&rdo;沈霏好笑地摇摇头,眼神凌冽地直视回去:&ldo;爸,你今天车里坐的是哪个女大学生?还是上次那个吗?&rdo;
&ldo;爸,你不止让我觉得丢脸‐‐&rdo;顿了一下,沈霏攥住门把手,握得紧紧的。&ldo;还让我恶心。&rdo;
沈宏正愣了好几秒,才震惊地接受,刚才从女儿嘴里听到那样一番话的事实。他抖着手直指沈霏:&ldo;翅膀硬了是不是,不孝子,我今天非教育好你不可!&rdo;
他整张脸涨得通红,粗重地呼吸,一把拽松领带,推开挡在门口的二人,径直往客厅里走。像是头被激怒的狮子,瞪着猩红的眼,龇着牙,要用武力证明自己的绝对主权。
他抄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卷成长条,握在手里,扬手就要打。
陈思恬迎面而上,抬手接住下落的杂志,猛地一拽,将杂志从他手里抽出,扔得远远的。
沈宏正指头几乎戳在她鼻子上:&ldo;你不是我孩子,回家让你爸妈教育。我今天要管教我自己的女儿,跟外人没关系,闪一边去!&rdo;
短短几分钟的接触,从两人的交谈中,陈思恬大概知道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于是正面回击:&ldo;不好意思,她是我女朋友,这事儿就跟我有关系。你不能接受她的生活方式,那有没有想过,她能否接受你的生活作风?各自生活,互不打扰,不好吗?&rdo;
&ldo;打扰?我是在管教她,是履行做父母的责任!&rdo;
沈霏冷冷地插话:&ldo;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rdo;
沈宏正气得血压飙升,头部胀痛,捏了下眉心,强迫自己冷静:&ldo;我供你好吃好喝,从小到大,缺过你什么?到现在你跟我说,我不配做父亲?&rdo;
&ldo;那好。&rdo;沈宏正摆出公事公办的冷漠脸,像对下属发号施令一般,毫不带感情地说:&ldo;你要跟女人在一起,那就不要做我的女儿,立刻、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rdo;
沈霏一愣。
&ldo;姓沈的!那是我的钱买的房子,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不让我闺女住?!&rdo;
姜靖芸在院外看到沈宏正的车就开始不爽,进门听到他那句话,心中怒火腾地炸开了,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如母鸡护崽一般把沈霏挡在背后,巴掌一下下往沈宏正脑袋上招呼。
沈宏正眼镜都被打歪了,慌忙后退,一边扶正镜腿一边反驳:&ldo;你的钱?要没有我,你那破公司能开下去?&rdo;
姜靖芸在生意场上混久了,无赖角色见过太多,当即释放出女老板的霸气,叉腰破口大骂:&ldo;你还有脸提!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姓沈的,摸着你的黑心问问自己,要不是我用钱铺路,你能有今天?&rdo;
沈宏正扯着脖子吼,试图在音量上压过她:&ldo;我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是靠我自己的能耐!&rdo;
&ldo;呸!你有个狗屁能耐!&rdo;
一个是卫生局大领导,一个是上市医药公司董事长,两个很有身份、受市委领导接见的人,此刻在她们面前,非常没有形象地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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