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斌半路搭了一辆中途抛锚停在城郊公路修理正准备返回乡下驻地的军车。说是搭乘,其实就是趁人不备偷偷爬了上去。司机跟押运的士兵从倒车镜中早就发现了他,见是个半大孩子,冻得蜷缩在车箱的一角,车箱里只有一卷破绳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没理他就是了。直到车进了山区,押运的士兵才钻出驾驶室手攀着车箱栏问他要去哪里?凌文斌怯生生地赶紧把那一约通知递过去给人家看。士兵看了回去跟司机商量了下,出来又把通知还了凌文斌,也没再说什么。军车又走了大半天,士兵又出来指着前边不远的一条岔路口对凌文斌说,你去的地方从这条道下去,翻过前边的那座小山,再走个把小时就到了!你这么走抄的是近道,如果跟着我们绕你天黑也到不了,等你到了都下班了,你今天就什么也办不了了。凌文斌大为感激,跳下车,也不会说什么,只呆站在车前规规矩矩地冲着车上的两个人深鞠了一躬。
凌文斌按照士兵指点的方向连跑带颠地直走到日已偏西,四周围的风仿佛一下子都被定格了,抬眼看,目的的已然在望。
看着那如同怪兽一般四面高墙、壁垒森严的所在,严凌文斌实在太累了,不由一头扑倒在雪地里。凌文斌大口地吃着雪,然后就着雪水吞咽着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一块玉米面饼子。吃过这餐饭,凌文斌又艰难地爬起身努力地往前走。凌文斌来到监狱,却还是晚了,已经没有人再接待他的这档子事了。
入夜,寒风卷起漫天的大雪还裹夹着小米粒一般的大小的冰粒扑向大地,无情地抽打在这年才只有十九岁的凌文斌尚显稚嫩的脸颊上。今天非冻死在这不可了!凌文斌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只见四周围漆黑一团,直仿佛置身于一个大染缸中一般,天地间只有监狱大门外挂着的那一盏昏黄的小灯泡投射着一抹微弱的光,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了。凌文斌抄着手裹紧棉袄四下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走下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只见前边好像有灯火晃动。有人!凌文斌顿时来了精神,紧走几步跑过去一看,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都说这山里有狼,狼专门从行人的背后下手,先是将两只前爪从行人身后搭在行人的肩上,只等行人转回身去看,便一嘴咬断那人的喉咙。所以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死都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凌文斌暗暗告诫着自己,依稀好像走进了一片林子,等他走出这片小树林再抬眼一看,凌文斌险些没高兴得跳起来。原来就在不远的一片洼地正透着几点灯火。有人家!
凌文斌走进这片村落,心中好生奇怪。这里说是一处村落,却看不到几户人家,进村就见一长趟牲口棚,足可以把人生生冻死的严寒却仍旧封冻不住那里传出的那股中人欲呕的恶臭。但好歹可以遮蔽风寒。凌文斌根本没的选择,只好就在牲口棚子里找了块地,把又脏又臭的一些柴草往怀里一拢就在风雪中睡去。
睡梦中的凌文斌梦到了自己的父母。从小到大凌文斌就只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高高大大,瘦瘦弱弱,却又是那样无比的亲切,无比的温暖。从他记事时起,就只记得父亲与他相依为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母亲?母亲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会让他觉得温暖的人,这个人就是前趟房周家的母亲。在父亲被抓走的前一年父亲曾对他提起过,说他母亲是南方一个小镇的富家女,凌文斌的姥爷被当成反革命法办了,他的母亲就流落到了东北,是父亲收留了她,他们于是相爱、结婚,后来就有了凌文斌。可是就在生下凌文斌不久,大运动席卷了全国,母亲很担心她父亲的命运会再度落到自己丈夫的头上,于是含泪辞别了丈夫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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