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她们去了,但是我没有去,她们是政府飞机票,我要自费,我不服气,我不是没那个钱,而是气不过,我也拿英国护照,为什么为难我?结果弄了半天,准我免费,又道歉,可是我呀,偏偏不去了!又不是没去过,挤着起哄干什么?”
我微笑,,“可是你留下来做什么呢?”
“温习。”她耸耸肩。
“那也好的,等她们回来,都不及格。”
“嘿,我们这学校,还有谁不及格的?糊孙来读,都及格了,这种第九流学校”我巴不得离了这里,转别科念去。”她很气愤。
“可是你已经念了三年了。”我诧异的说:“那时间不是都浪费了吗?”
“那也不见得,多多少少学了点东西。不过我也很后悔,当时年轻,不知道订书的好处,单想出风头,挑这些读,现在知道了,当然不舒服。”
我点点头,“不过别的科目也未必有你想象中的好呢。”
“是呀,”她说:“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我自十六七岁开始,就向往住阁楼,那种尖顶,大大的窗口,有白鹄飞来飞去的。谁晓得实搬进阁楼去了,完全不是那回事,又冷又脏又灰,但凡有阁楼的房子,都是做做破破的,怎么会呢?”
她把头伏在手臂上,整个上身靠在图书馆的抬子上。
我还是微笑着。
人长大了,少不免会发现,呀,世界与想象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我们用国语交谈着。没想到她的国语这么好,讲得这么准。我们谈了这么久,坐在旁边的洋女生已经咕咕的笑起来了。
笑什么?笑我们的态度不像老师学生?
我只好站起来,夹着我的书,对苏说:“我还有课呢,对不起。”
她连忙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妨碍了你。”
我向她笑笑。这么好的女孩子。
两个星期以后,发生了件意外的事,有一家厂需要我这样的人,在报纸上登了偌大的广告,我去应征了,讲明跟一间大学签有合同,却料不到那家厂居然愿意替我向校方还债,便我雀跃不已。
可是厂方要派我到南非去,我没有法子,只好去请教我那宝贝妹妹。
她是非常善于利用成语的,马上说:“唉:男儿志在四方,南非有什么不好?去去去!”
“只不过半年罢了,那边有一项工程完了,我又调回英国来了,很快的,这里的房子也不用退,事事你替我照顾一下,我去去就来。”
“来呀,回来以后,那师生恋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以正正式式光明正大的一起出去了。”
我但笑不语。
“而且薪水也涨了一倍有余,可以组织小家庭了。”妹妹又加油又加醋的说。
我向校方正式辞了职。
那天晚上,妹妹把苏请了来,我们高高与兴的吃了一吨晚饭。我觉得无比的自由,谈得很开心。苏听说我去非洲,说一定要我带点好玩的东西回来,我答应她一个缩小了的人头。妹妹先怪叫起来。,
我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收拾行李,去得很忽忙。
我没有机会再见到苏。我想来日方长,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毕业,不用忙。
到了约翰尼斯堡,我水土不服,好好的病了一伤,一条命几乎去了半条,病中还得撑起来到工地去察看,因此病拖得更长。
妹妹还来信笑问是否相思病。
我也收到了苏的卡片信件,都是非常礼貌的。
那一项简单的工程足足做了九个月。厂方放我回英国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
见惯了相当多的黑人,一日一再回到白人国度,感觉上是两样的。妹妹来接飞机,不以为然,她说:“约翰尼斯堡根本是白人地方。”
跟她吵是没有用的。
晚饭时候,不见苏,我问起了她。
妹妹很惊异,“你还记得她?”她问。
我怎么不记得?早几个星期,她还问起我答应她的人头呢,我也把归期告诉她了。她难道又没跟妹妹提起?也难怪她,妹妹嘴快,守不住秘密。
妹夫说:“她早不来了,订了婚了。”
“什么?”我是很震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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