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镇上的“算命一条街”摆了几年摊,前来问津的顾客却寥寥无几。“半仙”心中纳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隔壁人家的那些占卦摊生意都那么红火,惟独自己这里冷冷清清?”
有的人明明从他的摊位前路过,也不愿意稍稍停下脚步,去了另外的摊子。
他不知道,他虽被村里的一些人誉为“半仙”,但其实,充其量,他也只是个半瓶醋。他的水平不及人家“半仙”的一半。人家好话敢讲,坏话敢判,他呢?哪有这样的能量,他怕说人家坏话,人家摔他耳光!人家的一张嘴久练成刚,人家善于察言观色。庙庵堂一位相命测数的老者,他给人家测的数张卡片上,画的全是“宝马”,“林肯”,“奔驰”,“红旗”,甚至还有“飞机”。撮到这种“数”的人,尽管各各心知肚明,觉得这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卡片游戏,也难保不被这位测数相命的老者做了手脚,只写好,不写坏。只笑不哭,光唱赞歌。但一个平民百姓,能拥有一辆“奔驰”,谁不欢喜?能拥有一架私人飞机,谁不愿意?谁不愿意谁笨蛋!此外,还有六和塔村的一位占卜的老者,别人的测数摊,都是一人一元钱撮三张,独他,一个人可以撮五张。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人就纷纷涌向他那个摊位去。还有天桥山一位占卜的老者,学蚊子叮人不见血。明明是一元钱撮一次数,他却故意在一些“上上大吉”卦——如“天官赐福”;“财神送元宝”等小卡片中特地注明:加红五元,十元。“天官”赐福给你,“财神”都给你家送元宝了,你这份额外的钱还不得乖乖地掏吗?尽管是中了人家的暗招,但中招人却暗自乐意。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只有我们花墩的这位半仙,水平既差,又喜欢驼背讲直话,常常让人下不来台。他说的如果是一针见血,那也就罢了。问题是,他说的常常是隔靴搔痒,有时甚至是离题千里。
一次,一位属猴的后生问他:
“我出生于农历一九xx年十一月x日下午二时,这个日子脚,或者说是落地时辰好不好?”
“半仙”说:
“不好。”
属猴的后生:
“为什么不好?”
“半仙”翻出一本老黄历,照书请客——照书请客的意思即食古不化,只晓得照着书本念——
“猴人生于十一月,大雪之时,忧心多起,时有凶兆,精神萎靡,性情乖厉,浮沉不定。”
属猴的青年:
“我的落地时辰吉凶如何?”
“半仙”说:
“猴人生于羊时,下午一三点属于‘未’,未上生出申金,阴差与阳,疾病难免,不得人和。”
属猴的青年脸有愠色,骂了他一句:
“相信你个萝卜种!”
说完,转身离去。我们村里的这位“半仙”,那天,不被人家“掌嘴”已是幸事。
因为生意清淡,他有时甚至连中午吃饭的钱都混不出,于是打了退堂鼓。后来,再没上街摆过摊。
尽管如此,村里还是有人相信,说:
“半仙能掐会算,会眊日子。”
村里有人造房,结婚,殡葬,隔三差五地还是免不了有人来请他眊日子,并送他红包。不仅是花墩,四邻八乡,“撮冷缺”就有。
除了“能掐会算,会眊日子”,我们的这位“半仙”还是个吹鼓手当年,在村业余剧团,“半仙”的父亲就是个敲锣鼓钹的。他算是承继了老父的衣钵,不仅会打钹,还会吹“号头”何谓“号头”?一种喇叭,比唢呐略大。这种“号头”一般必须由两把号头同吹,光吹一把会显得清冷。与他搭档的是“矮脚嫩蛹”王也麟。正月十五迎龙灯,死人出殡,都要用到“号头”,“大锣”。“号头”“阿达帝都”。“大锣”则是一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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