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欢点点头:“当然看过了。”她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再上一层绿膏吧。”沈云琛一边说,一边探出黄豆大小的膏体,往顾时欢的脸上悉心涂抹,“这绿膏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也不会与其他药物有冲突。”他停顿一瞬,才说:“你放心,不会留疤的。”
顾时欢又准备点头,才想起他在给自己涂药,便低声应道:“嗯。”然后想起今日撞见的李氏,连忙问道:“你姨母是怎么回事啊,她似乎不太待见你……今日我们又走了,她心里恐怕更不痛快。”在沈云琛面前,她向来有话直说,她也明白沈云琛肯定知道李氏的不喜。
她又想起来自己这是头一次正式见他唯一的姨母,便有些委屈:“而且先前那些日子里,你怎么不带我去拜访姨母?”好像没将她当成……当成妻子一样。
纵然、纵然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他也该让她多了解他一些吧。
沈云琛专注地在给她上药,没瞧见她委屈的小眼神,只以为她单纯在问这事,便回道:“你也看出来了,她不喜欢我,我为何将她带上去给她埋汰?她是我的姨母,纵然态度不好,我也该受着,但你没道理去受她。”
他说得漫不经心,未经考量,却是心底里的实话。
顾时欢心头像被寺庙的钟声狠狠撞了一下似的,心里不由得在想,他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对自己怎么好?他对别人也是这么好吗?
她怔怔地垂下眼睛,盯着为自己上药的沈云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因此从她眼睛里看出去,他也是垂着眼的,又因距离太近,虚浮虚晃的,反而看不真切了。
若非他是个断袖,她简直要以为沈云琛爱上自己了。
涂完了第一道抓痕,沈云琛再度挑起一块膏药,说:“至于姨母的态度为何那般,就有些说来话长了,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眼下你必须回答我,你的伤从何而来。”
飘散的思绪一下被打散,顾时欢苦下脸,看来还是逃不过他的追问。沉默了一晌,只好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沈云琛手一顿,手指仍旧停留在她脸上,却体贴地避过伤处,无意识地摩挲她脸上细滑的肌肤。
“我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一次委屈。”他看着顾时欢的眼睛。
不知怎的,在他的目光之下,顾时欢便很丢脸地落下泪来。
沈云琛又有些无措,又有些好笑地拿帕子给顾时欢擦泪:“刚上好的膏药都被你的眼泪糊住了。”
他这一说,眼泪反而流得更多更快,后来的确是狼狈了,绿色的膏药和眼泪糊在一处,本来是倾国倾城的貌,最后竟生生成了一只绿脸怪。
沈云琛伸出手去,将这只绿脸怪揽进了怀里。
哭得委委屈屈的顾时欢也顾不得什么了,就伏在他胸膛里哭,将药膏和眼泪一齐糊在他的锦衣上,才不管是否白白糟蹋了一件好衣服。
哭够了,顾时欢才吸着鼻子从他怀里起来,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脸上本就哭红了,因此再红一些也无妨了。
“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她说,“我是占理的,是她们不占理。况且最后受家法的也是她们,算是扯平了。”
沈云琛不置可否,只是将她的脸轻柔地擦净,重新给她上药:“断镯带在身上吗?”
“带了。我今日去找常表哥,本来就是去找他修镯子的。”
沈云琛微微沉哑了语气:“以后别去找什么表哥。镯子给我,我去给你修。”
对呀,沈云琛认识的人才肯定更多,顾时欢展颜一笑,将镯子从怀里掏出来:“那你一定要给我修好了。”
沈云琛用绢布净了手,接过镯子。这镯子在她怀里捂了半日,带着她暖和的温度。沈云琛摸了两下,将它珍而重之地放入口袋里:“一定。”
随后又给她的第二道抓痕上药。
常说一分钱一分货,这绿膏的确对伤疤很有奇效,自然也很名贵,这么小小一块足以抵寻常一年的用度,而且不是轻易能买到。但是沈云琛却不将它当钱似的,下手极重,加上之前涂过一遍了,因此再涂过一遍,那小小的盒子几乎挖空了。
“绿膏存余不多了,我叫楚伯再多买些,这东西日日要敷上的。”
顾时欢点点头,她不知道这绿膏的价钱,若是知道,恐怕也要肉疼的。
敷药完毕,两人却都不说话了,厅堂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沈云琛轻咳一声,打破了相顾无言的沉默。
顾时欢抬眸看向他,他也看入她干净的眸子,突然极认真极认真地说:“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也可以一个人偷着乐。但是难过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你要记着,我是你的丈夫。”
“从此你再不是一个人。”
*****
坐在回顾府的马车上,顾时欢还在回想方才的情景。
长这么大了,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她当时便怔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云琛便猛地起身了,立刻往外走去:“我去叫楚伯派人接秋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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