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前年上元节的时候差点被拍花子掳走了,我有些害怕,便跟着府里的侍卫学了一点防身的招式。”
声音落下,崔修玉忽然起身,走到了苏寄水的跟前蹲下,他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揉了揉苏寄水的脸皮。
苏寄水脸颊被他揉捏变形,说的话含糊不清,“你赶马?”
少女皮肤嫩洁若玉,变形的眉梢两腮有点像碧潭里胖乎乎的红锦鲤,崔修玉又放肆地揉捏了两把,才收回手道:“你嫁过来的第二日,为什么要装接不到那杯茶?”
苏寄水顿了顿,想起崔修玉指的是新婚第二天晚上他让她给她倒的那杯茶,苏寄水暗道,这个人果然那天是在试探她。
苏寄水低眉顺眼道:“还不是女子习武不好,我不敢让你知道。”
京城风气的确不喜女子习武,觉得习武的女郎不够贞静娴雅,会变得粗鲁野蛮,崔修玉往柴火堆里扔了两根木柴,淡淡道:“女子习武没什么不好,你今天不就保护自己了吗?”
苏寄水一怔,没料到崔修玉年纪轻轻,看着内敛沉默的老古板一个,居然有这么开明的想法。
“我们家本是武将,我曾经想让若意也学一些拳脚功夫。”
“那她学了吗?”
“没有,跑了三天圈,她不喜欢。”
“哦。”
这番对话结束,本来就没什么话说的小夫妻都沉默起来,苏寄水坐在火堆前,里衣和头发逐渐干了,她两只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不过片刻,额头埋在双膝间,睡着了。
而见陆云霜睡着了,崔修玉不再强撑,他右手撑着脑袋,尽可能地强迫自己忽视脑子里尸山血海的画面。
可越是忽视,当年种种可怕的画面越是在脑海中浮现,杀不完的异族人,分食的血肉,一个一个倒下的同伴。
他扭过头,一股熟悉的强烈惊惶感笼罩在心头。
**
翌日,苏寄水醒来时打了个呵欠,她抬眸看去,没在身旁瞧见崔修玉,她伸了个懒腰,披在身上的衣裳忽然掉下去。
苏寄水微愕,因为昨天晚上她睡觉时并没有披自己的外裳,何况掉落在地的衣裳不仅有她的外衣,还有一件墨色暗纹男子窄袖外袍。
苏寄水刚把崔修玉的外衣捡起,崔修玉听到动静,从洞口转身折回,朝着苏寄水伸出手。
这个时候,苏寄水注意到崔修玉的手指是极好看的,手指长直,指腹上有淡淡的薄茧,但手掌宽大,显得极有掌控力,她把衣裳还给崔修玉。
崔修玉道:“还有半个时辰天亮,天亮了我们便离开。”
火堆尚未完全熄灭,还有微弱的火苗,苏寄水穿好衣裳,蹲在火堆前,问道:“那我们还会遇见那些铁面人吗?崔修玉,昨天到底是谁在刺杀你啊?为什么要刺杀你呢?”
这些日子,苏寄水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弄懂真正的陆云霜去世后,陆家一定要找一个人替嫁的原因,攀附权贵的目的其次,最重要的是,镇国公府是四皇子唐王的人,如今陛下老迈多疑,储君之争众所周知,最有可能的就是二皇子德王,四皇子唐王,六皇子瑞王三位皇子,而唐王势力最大。
陛下赐婚的目的是,知道镇国公府看不起陆明德,知道陆云霜性情恶劣,但他就是要用一门镇国公府不满意的婚事,来刺探唐王和镇国公府的忠心。
他这门婚事甚至还先问了唐王的看法,保不定还存在离间唐王和镇国公府的心思。
至于陆明德,他是陛下手里一把暂时惹了嫌的刀,好不容易陛下有了用这把刀的时候,他怎么能告诉陛下这把刀坏了,没法用了。
弄清楚这些之后,苏寄水觉得几个月后,陆明德找机会帮她离开镇国公府,是有很大可能的。他让“陆云霜”从陆家出嫁,这把刀就完成了他的任务,几个月后,陆云霜留在国公府还是离开,对陆家影响不大。
但和陆明德合作,是与虎谋皮,她更要小心几个月后他杀人灭口。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那件事,国公府大权在握的是崔霄玉,崔修玉两年前从西北归来,如今只是一个五品文官,把他杀了,削弱不了多少唐王势力。
崔修玉看她一眼,直白道:“我二哥比较难杀。”
苏寄水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柿子就挑软的捏呀,她沉默了片刻,诚心道:“可是你也挺难杀的呀。”昨天唰唰唰砍掉了那么铁面人!
想到昨天山顶的惨状,苏寄水赶紧摇了摇脑袋,转念去想田口镇的橘红糕和梅花索饼。
半个时辰后,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洒在山林里,崔修玉和苏寄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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